日前，本市一家民营拆船公司由于环保原因，准备搬到市郊，但部分外来务工者不愿随迁，认为用人单位变更了劳动合同，要求企业解除劳动关系并支付经济补偿金。但用人单位认为，企业只是整体从本市中心区搬至市郊，劳动者依然有履行劳动合同的义务。双方发生劳动争议后，职工前来本报信访室咨询。

近年来，由于产业升级、环保原因及土地征用等诸多因素，部分企业开始了“搬迁之旅”，劳资双方由此引发的劳动争议居高不下。对此，劳权周刊邀请上海人桥法律服务调解中心主任、徐汇区人才协会会长、市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兼职仲裁员曾云鹏就相关法规问题给予解答。

问题一

企业搬迁，需要经职工同意吗？

在企业搬迁的劳动争议中，部分职工存在一个认识误区：当初签订劳动合同时，约定在什么地方履行，就必须在什么地方履行。企业如果要搬迁，职工不同意，企业就不能搬迁。

其实，企业搬迁，一般分为两种。一种是企业被动搬迁，比如土地征用、环保因素等，企业必须另觅厂址。另一种是主动搬迁，比如园区办公场所租赁费用上涨、人力成本提高等，一些劳动密集型企业想通过“地区差价”降低成本而主动搬迁。

但是，不论是主动搬迁还是被动搬迁，都属于企业经营自主权范畴，只要公司自行决策即可，无须职工同意。

在上述案例中，企业由于环保原因而决定整体搬迁至市郊，这个决定确实无须职工同意。

问题二

企业安置方案，职工有权知晓并提意见吗？

虽然企业搬迁属于企业经营的自主权，企业有权决定，但必须指出的是，搬迁对广大劳动者来说，无论是路远路近、工作场所变化、工作环境带来的劳动强度变化等，都与职工的切身利益相关，因此，在涉及职工具体问题时，企业应该事先准备初步的安置方案，并经职工代表大会或全体职工讨论，提出方案和意见，与工会或者职工代表平等协商确定。

在实施过程中，工会或者职工认为不适当的，有权向用人单位提出，通过协商予以修改完善。

并且，用人单位应当将直接涉及劳动者切身利益的决定和重大事项公示，或告知劳动者。

也就是说，企业搬迁，并非企业一家说了算。在涉及职工安置的问题上，应该通过相应的程序，让工会或职工代表通过平等协商的方式参与，并形成合情合理合法的方案。

企业搬迁，也不能“打闷包”。凭一句“职工必须随迁、继续履行劳动合同”，就认为尽到了告知义务，而应该将方案公之于众，听取职工意见和建议。必要时，通过协商予以修改完善。

在上述案例中，这家企业搬迁虽然无须职工同意，但安置方案必须有，并且要走相关程序。

问题三

在什么情况下，职工可以拒绝随企业搬迁？

如果企业搬迁，要求职工随迁，那么，员工可以拒绝前往新的办公场所上班吗？

这涉及两个判断标准。其一，公司搬迁，除了办公地点的改变外，其他的劳动合同内容均无变化或企业还提供了相应的便利、条件，甚至条件还优于原劳动合同的约定，这种搬迁，属于劳动合同的履行范畴，职工无法定理由，应该随迁。其二，公司搬迁，如果属于劳动合同事项的重大变更范畴，那么，职工可以提出不去，企业解除或终止劳动合同，给予经济补偿金。

第一种情形，一般出现在本市之内的搬迁。即便是本市之内的搬迁，也分多种形态。

首先，是本市同一个行政区域内的搬迁。比如，公司从杨浦区长阳路搬到五角场地区，虽然这种搬迁会给员工履行原劳动合同带来一定的变化，但考虑到这种变化只属于一般变化，对员工的影响很小，员工原则上还是可以继续履行劳动合同，即员工应该随迁。

其次，本市内跨行政区域的搬迁。比如，公司从黄浦区搬到静安区，这种搬迁，表面上看是跨越了不同的行政区域，但是，两处办公场所的距离并不是很远，这种变化事实上也是属于很小的变化，对劳动合同履行影响不大，职工也应该随迁。

其三，本市内跨行政区域的搬迁，新的办公场所离职工居所更近。比如，公司从金山区搬到宝山区，看似距离很远，但对部分职工来说，其本来就居住在宝山区，这样的搬迁反而使这部分职工居所离新的办公场所距离更近，这样的搬迁，如果这些职工不愿随迁，肯定也是理由不够充分的。

还有，跨市行政区域的搬迁，但不属于工作地点的变更。比如，有些劳动者的工作属性，本来就是“四海为家”，像建筑业的工地职工、以跑外省市为主的销售员、驻外省市职工等，其工作场所并不固定在同一个地方，且用人单位与其签订的劳动合同也约定了需要在不同城市开展工作，这样的搬迁，对这部分职工来说，也不属于工作地点的变更，劳动合同可以继续履行。

最后，还有一种情形，即企业在本市内跨行政区搬迁，从市郊到市区、从市区到市郊或从市郊到市郊，这样的搬迁，看似在一个城市内发生，但实际距离确实很远，给员工履行劳动合同带来较为严重的变化，职工如果提出不随迁，有其合理性。但是，如果企业为了消除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，采取给员工提供班车、交通补贴、宿舍或调整上下班时间以适当减少工作时间等措施，甚至给员工增加薪水、增加福利、减轻工作强度等，在这种情况下，考虑到企业已做出一定的努力，而员工对于公司搬迁也是负有一定的容忍义务，故劳动合同还是可以继续履行。

上述案例中的企业搬迁，应该属于这种情形，那么，企业在安置方案中，就要给出明确的交通、住宿以及其他合理措施，以减少职工由此带来的额外付出。

第二种情形，由于企业搬迁，造成劳动者继续履行劳动合同的困难，这种搬迁，属于劳动合同事项的重大变更范畴，职工可以不随迁。企业解除劳动合同，职工可以获得经济补偿金等。

而这种搬迁的形态，一般而言，以跨市行政区域为主。比如：企业原来在上海黄浦区，由于需要，搬到了江苏省南通市。这样的搬迁，不仅仅是职工上下班物理性距离的改变，还带来了职工的劳动基准的改变，比如，最低工资标准、社会保险、住房公积金等，这样的搬迁，属于劳动合同订立时所依据的客观情况发生重大变化，致使劳动合同无法继续履行的情形，一般而言，职工可以提出不随迁。

还有一种特殊情形，虽然企业搬迁，只是本市内跨行政区域的搬迁，比如，企业从本市静安区搬迁到虹口区，从理论上来说，职工应该随迁，但职工或职工家庭确有困难，有的职工是残疾人，有的因为家有长期患病家属需要照顾，不适宜到新的办公场所工作，从合理性角度出发，应认定公司的搬迁对员工履行劳动合同造成了实质性的重大影响。

问题四

如果职工不随迁，会有什么后果？

企业搬迁，属于劳动合同的履行范畴，员工应继续履行劳动合同，即员工应到新的办公场所工作。如果员工拒绝到新的办公场所上班，就构成了旷工，公司可以按照规章制度予以处理。

当然，这种处理，我们主张更加人性化一些。企业可以发出随迁通知，提供随迁便利。职工如果有想法，企业应该邀请相关法律部门或人员上门解疑释惑，做好思想动员工作。如果企业搬迁后，职工还是不上班，企业应该再次善意地提醒，并书面告知其后果。如果职工依然我行我素，那么，企业可以根据规章制度或员工手册中规定的旷工天数，以严重违纪为由，解除劳动合同，并可以不支付经济补偿金。当然，由于孕期、生育期和哺乳期女职工拥有特殊保护权利，其情形也属于特殊情况，如果是“三期”女职工不随迁的话，公司要充分考虑她们的特殊要求，不能提出解除劳动合同的主张。

如果职工以公司搬迁为由，主动提出解除劳动合同并索要经济补偿金，鉴于原劳动合同可以继续履行，这种情况下，职工的主张一般不会得到法律部门的支持。

如果公司搬迁属于劳动合同事项的重大变更范畴，职工不愿随迁，双方对变更劳动合同事项未达成一致意见，公司可以按照《劳动合同法》第四十条第（三）项的规定，向员工提出解除劳动合同并支付经济补偿金。如果员工同意随迁，双方应该进行协商，变更原劳动合同后，继续履行权利和义务。

当然，碰到“精明”的公司，其搬迁行为属于劳动合同事项的重大变更范畴，但员工不愿随迁，双方协商无果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公司既不解除劳动合同，也不另行安排工作或支付劳动报酬，以此逼员工自行走人。员工碰到这样的情况，可以考虑使用未依照约定提供劳动条件或劳动保护的情形，与用人单位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，维护自身合法权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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